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曾说: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设想,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。
无独有偶,“天堂”在中国文化传统中有很多称呼,比如“嫏嬛福地”“玉山册府”“宛委别藏”“海上仙山”等,这些名称往往也被用于称呼藏书很多的地方或图书馆。
相传西晋时期,有一个名叫张华的学者有很多藏书,据《晋书》记载:“张华无余财,唯文史溢几箧,徙居,载书三十车也。”张华曾在福建建安发现一个洞宫,他在洞宫中碰见一个人,询问他读了多少书。张华回答,二十年内出的书籍,我可能有没读过的,但二十年前出过的书籍,我一定都读过。听了张华的话,那个人将张华“引入一室,中陈书满架”,房间中藏有历代史书、各种志书、秘籍等各种书籍。生性爱书的张华便问能否借住在这里读书,那个人笑着回应:你想得太美啦,这里哪里是你能随便借住的地方,这里可是天堂——“琅嬛福地”。
后来,中国人形容藏书楼都喜欢用“琅嬛福地”这个词。程章灿说,他在担任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之前,就曾命名图书馆附近的一条小路为“嫏嬛路”。
中国古代神话中,西王母居住的地方被称为“群玉”“玉山”,而“玉山”的一个重要特点也是藏书很多,所以又被称为“玉山册府”。程章灿介绍,因为古代官方的藏书楼中藏书数量很多,也被称为“册府”。北宋时期,宋真宗赵恒就曾命王钦若、杨亿、孙奭等十八位学者摘录宫中所藏历代史籍中有关于治国理政的内容,汇编为《册府元龟》。在编书之余,这些饱读诗书的学者互相唱和,他们的唱和由杨亿结集成了《西昆酬唱集》,也由此诞生了中国文学史上一个重要的流派“西昆派”。
中国古代文人不仅通过文学的方式想象着天堂的模样,也努力在现实人间生活中建设属于自己的精神天堂——藏书楼。
汉代官方的藏书楼被称为“天禄”,意味着“天赐福禄”——读书是一种上天赐给人的福气。程章灿说,古人认为读书不仅是一种“福气”,学问好的学者甚至能碰到神仙传授学问。比如汉代的文学家刘向,他曾受命为皇家藏书楼中的藏书编写提要、目录,相当于“汉代国家图书馆的馆长”。有一天他在藏书楼工作得晚了,忽然遇见一个拄着藜杖的神秘老人,为他燃藜照明,和他谈论起历史与阴阳五行之术。刘向询问这个人的名字,他告诉刘向:“我太乙之精,主天地图䜟,闻子好学,下而观焉。”
官方的藏书楼之外,还有很多私人的藏书楼。比如清嘉庆年间曾任江南河道总督的完颜麟庆,他的藏书楼便名为“嫏嬛妙境”,位于今天北京市东城区黄米胡同中。根据《嫏嬛妙境藏书目录》记载,藏书楼中藏“善本上千部、宋元本十馀种”。完颜麟庆对自己的藏书很得意,还给两个儿子留下了这样几句诗:“嫏嬛古福地,梦到惟张华。藏书千万卷,便是神仙家。”意思是,古时候只有张华梦到了天堂,而我家藏书千万卷,就已经是“神仙家”了。
人们常用“上有天堂、下有苏杭”来形容苏州和杭州的美丽,程章灿提出,从书香的角度也能将苏杭比喻为天堂,因为苏州和杭州都是在藏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城市。比如,杭州有丁丙兄弟八千卷楼,还有苏州顾氏过云楼和苏州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。
有意思的是,很多藏书楼的主人在命名自己的藏书楼时,会引用典籍中有特殊意味的典故,比如明代常熟赵用贤、赵琦美父子的藏书楼,名为“脉望馆”。根据《脉望馆书目》记载,这座藏书楼中有五千多种、两万多册藏书。
程章灿说,“脉望”其实是一种 “蠹虫”,即书虫,但“脉望”这种书虫不同的地方在于,它最喜欢吃“神仙”这两个字。据《仙经》记载:“蠧鱼三食神仙字,则化为此物,名曰脉望。”“中国人常说‘吃什么,补什么’,这种书虫经常吃‘神仙’两个字,最终也成为了神仙。”程章灿笑着告诉现场的读者,回家可以看看书中有没有少了“神仙”二字,说不定会有奇遇。
“中国古代读书人的一个人生理想,就是读书,读书是一种福气;能够读到一般人没有读过的书,能够有大量藏书的人,那就更有福气。”讲座最后,程章灿表示,希望他的分享能够鼓励读者们多读书,因为“有书和读书人的地方,就有文脉传承,就是文化的天堂。有天堂就有书香,有书香就是天堂”。
江苏文艺广播书展报道组综合自新华日报·交汇点